市中心的書店裏，有一個精致的茶吧。這個城市的書店很少，或者說是這個城市讀書的人少，更多的人們還在為生計奔波。當精神層面的需求和肉體的欲望產生碰撞的時候，更多的人首先放棄的無疑是精神。

書店裏很安靜，讀書的人不多，卡拉小姐一個人坐在茶吧裏，前面的小桌子上放著一本英文版的小說和一杯咖啡，後面是一堵墻和高大的書櫃。從事情報工作的人通常有這樣的習慣，他們喜歡將自己隨時隨地置身於一個相當安全而且便於觀察的位置上。這裏對著茶吧的玻璃門，能一目了然地將從外面進來的人觀察得清清楚楚，身後有隱蔽的墻和書櫃掩護，旁邊還有數格過道，可進可退。

路揚穿著西裝，他擦得油光發亮的皮鞋落地無聲，步伐盡量在這樣的環境裏放得輕盈。從門外進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將裏面的環境觀察了一遍，書店裏有十幾名書生模樣的讀者，而靠裏間的茶吧裏除了一名服務員，就只有卡拉小姐一個客人。

路揚順手從書架上拿了一本厚厚的英文書，然後進了茶吧，在卡拉小姐對面坐了下來，輕聲問道：“有什麽事？”

“沒事我就不能請你過來聊聊？”

“沒事你不會請我，這個我知道的。尤其是對日理萬機的卡拉小姐來說。”

“不過這次你猜錯了，我真沒什麽事情找你，不過就是老朋友見個面，聊聊天。”

服務員端著一杯咖啡放在路揚的前面：“先生，這是這位小姐為你點的。”

路揚靜靜地看了看卡拉小姐一眼，沒有說話。

“好吧！我知道你是個大忙人，我不過是想和你分享一張照片。”她說著將桌上那本英文小說推到路揚的前面。路揚拿起書翻了一下，裏面果然夾著一張照片。照片是遠距離拍攝的，一名穿著黑色長袍的男子正從一輛銀白色的越野汽車裏下來，一只腳還在車裏，一只腳已經踩到了地面。照片上的男子戴著墨鏡，眼睛顯六十度看著遠方。照片的背景是一片沙漠，遠處隱隱可以看到他身後有一片奇怪的建築，灰色的土墻，低矮的土房子，房子差不多和墻一般高，這房子和沙漠背景幾乎同一個色調。

路揚仔細地望著照片看了半晌，雖然照片不算太清晰，照片上的人還戴著墨鏡，但他還是依稀感覺這人長得極像薩裏克。

“照片是什麽時候拍的？”他慢慢擡起頭來望著卡拉小姐。看得出來她今天是特意精心打扮過的，化了一點淡妝，抹了口紅，一頭長發又被染成了棕色。她的皮膚很好，白皙而充滿光澤，在高跟鞋和中式旗袍的配合下，將她豐滿的魔鬼身材顯露無餘，兩條白生生的大長腿側在一邊，散發出成熟女性的誘惑。

見她笑而不答，路揚又輕嘆一聲：“卡拉小姐，你今天很漂亮。”

“總算是從你的嘴裏聽到一句讓人開心的話了。”卡拉小姐眠嘴一笑：“照片是昨天下午我的阿國同事無間處拍到的，覺得你可能會有些興趣，所以送給你。”

“這不可能！”路揚仔細盯著照片再看了看：“能將原圖提供給我嗎？”

卡拉小姐搖搖頭：“不是專門的設備拍的，所以這就是原圖了，你要有興趣送給你好了。”說完她優雅地站起身來，笑道：“我先走了，咖啡算你請客了！”

“你就要走？不讓我請你吃頓飯？”

她媚笑一聲，調戲路揚道：“我沒有更好的建議，所以留下來也沒什麽幫助，再見寶貝！”

高跟鞋咯噔咯噔地離開了茶吧。路揚還在看著這本書裏夾著的那張照片，久久沒有放下。如果這張照片真的是昨天拍的，照片上的人真的是薩裏克，那關在我國監獄裏的薩裏克又是誰？卡拉小姐冒著被處分的危險給自己提供這張照片，僅僅只是出於朋友的幫忙，而是另有所圖？

思考半晌後，路揚拿起那本英文小說一起結了賬出來。回到辦事處後，他將照片送到了後勤中心，把它交給了喬虹冉：“讓技術小組馬上分析檢測這張照片，然後把結果告訴我，如果你們沒有把握的話，就將照片傳回國內，請國內的專家重新鑒定。”

喬虹冉很快也發現了照片中的蹊蹺：“這是什麽時候拍攝的？”

路揚說：“你先不要問這麽多，趕緊去落實這張照片的事。”

喬虹冉還想說些什麽，但是她看到了路揚目光裏的覆雜神情，拿著照片進了辦公室。路揚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馬上使用專線電話接通國內的石嶺監獄的監獄長辦公室，趙有年不在辦公室，接電話的是他的秘書。

“我是平頭哥，我想知道薩裏克關進來以後是否已經被提審過？”

這是這個副廳級監獄的監獄長辦公室的紅色專線，從這裏面打來的電話都是來自更高級別的部門或領導，所以秘書絲毫不敢怠慢，他說：“報告首長，薩裏克是我們監獄目前為止最重要的犯人之一，他們剛送進來不久，有關部門還沒有正式提審過他……或者他在送進我們監獄前就已經被提審過了。”

“我需要他的監室二十四小時的同步量畫面，一會兒我的人會和你再聯系。在今天開始，薩裏克在監視裏的一舉一動必須在我們的眼皮底下。”

“是！我馬上向監獄長報告這個情況，爭取盡快為你們同步這邊的情況。”

路揚又給熊貓打了一個電話，熊貓他們和有關部門完成了犯人的交接工作，剛剛回到了基地。

“有沒有人提審過薩裏克？”

“國安的颶風已經提審過一次，當時我也在場。”

“說說提審的情況。”

“不管我們問什麽，薩裏克這個老家夥就沒開過口，一個字都不願意多說。”

路揚想了想：“他有什麽反常的舉動嗎？”

“沒有！”熊貓想了想，肯定地說道：“他端坐著，大多數的時候都是閉著眼睛，應該是下意識地回避我們的所有問題。”

“他閉著眼睛？”

“對！”

“這樣，你把當時提審他的錄像全程發給我，我要仔細地研究一下。”

熊貓問道：“出什麽事了嗎？”

“暫時還說不好，你照我說的做吧！處理完這件事，你們準備一下來亞國上任，力蘇這邊催得緊。”

“好，我知道了。”

兩個小時後，從石嶺監獄同步的畫面通過網絡傳到了萬裏之外的路揚辦事處，路揚和喬虹冉以及幾名精通犯罪心理學的專家坐在屏幕前。監獄裏的薩裏克一直躺在床上，半個小時的時間內，他只翻了兩次身。而後，颶風發來的提審錄像也到了，這是高清攝像機拍攝的畫面，畫面上的薩裏克始終保持著一個姿勢，雙手交叉在胸前，閉著眼睛，用無聲和靜默應對著颶風等人的提問。同樣差不多二十分鐘的審問時間裏，這個家夥一直以這種狀態消耗著所有人的時間。

看完整個審問的全程錄像後，一名犯罪心理學專家說道：“隊長，這家夥擺明了很抗拒這種方式的交流，但他好像又非常清楚自己必須面臨著這些，所以現得有些刻意準備過。他的沈默和抗拒，顯然是想來掩飾內心的一些東西，至於他想隱瞞什麽我們當然就不知道了。”

他的話得到了其他兩名同事的認同：“對，他似乎害怕我們看出些什麽，或者知道些什麽，所以很刻意地自始至終都用同一種姿勢和態度來應對這樣的場面，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下一次提審，他依然會用這種態度的方式來應付我們。”

路揚眉間一皺：“你們的意思是他會繼續用這種狀態來回應我們？”

“很有可能！”

路揚說：“那好！我馬上通知監獄方面現在就提審他。”

十分鐘後，幾名石嶺監獄的警察按照路揚的意見將薩裏克帶到了訊問室，隨便問了幾個問題。果然，薩裏克從一進入訊問室就采取和上次相同的態度，閉著眼睛，交叉著雙手一言不發，而且從頭到尾幾乎都保持著靜止。不管警察們問什麽，他就是不開口。半個小時後，警察無奈地將他重新押回了監室。

路揚從辦公室裏走了出來，點上了一支煙，心裏卻在不地問自己：“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薩裏克到底想隱瞞什麽？照片上的人到底是不是薩裏克？如果真是昨天拍的照片，那這一切怎麽解釋呢？”

當天晚上，路揚被急促的敲門聲吵醒：“隊長，有情況！”計潔的聲音。

路揚披起一件外套就打開了宿舍的門：“什麽情況？”

“薩裏克死了！”

“你說什麽？！”路揚被這個消息實實在在地震驚了，在備戒森嚴防守的石嶺監獄，犯人竟然死了，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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